《渴望生活——梵高传》--(摘抄)
11年前未命名
他把脸贴近摆在梳妆台上的那只用布拉邦特草和橡树叶子编就的花环。这花环是弟弟提奥从松丹特附近荒原上采来,给他带到伦敦来的。他嗅着荷兰老家的乡土气息,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这是四月里的一个早晨,虽然有些凉意,但苹果树已缀满花朵。罗伊尔家的房子和幼儿园之间被一座小花园隔开来,温森特几天前刚在这里种下罂粟和香豌豆花。木犀草已从土中冒出了小芽。温森特和乌苏拉蹲在幼苗的两侧,两人的头几乎碰到一起。从乌苏拉的褐色秀发上飘逸出阵阵浓郁而天然的头发香味。
穿过陈列着密莱、鲍顿和透纳作品的绘画陈列厅之后,就来到了第二个房间,这里专门陈列蚀刻铜版画和石版画。第三个房间比起上述房间则更富商业色彩,大部分交易是在这里进行的。温森特回忆起头天晚上的最后一个女顾客,禁不住笑起来.
这以后的两个月,他一直试图说服她。他旧有的脾气故态复萌。既然不能与乌苏拉在一起,他就宁愿离群独处,省得旁人打扰他对她的思念。他在公司对人们采取不友好的态度。那个被乌苏拉的爱所唤醒的世界又迅速入睡了,他又变回了松丹特那个为他的双亲所熟悉的、性格乖僻、郁郁寡欢的少年。
夕阳红彤彤的,就要沉没到松树林后面。傍晚的天空倒映在水塘明镜似的水面上,绿色的原野和黄色的沙土地互相衬托,构成一幅色调和谐的优美画面。
痛苦对他起到一种奇特的作用。这使他对旁人的痛苦变得敏感起来,还使他对周围一切廉价的、哗众取宠的东西变得无法忍耐。他对画廊已不具有任何价值了。当顾客征询他对某幅画的看法时,他会毫不迟疑地说出那画是如何如何糟糕。而顾客呢,自然就不买了。温森特觉得,只有表现出艺术家的痛苦的作品,才算得上是真实、深刻的。
他在多德雷赫特待了将近四个月。在那里的生活无所谓快乐或不快乐,工作也无所谓成功或不成功,一句话,他的心不在那里。有个星期六晚上,他乘末班车从多德雷赫特到奥登博斯,然后徒步回到松丹特家里。石南丛生的荒原上,夜晚的景色美妙动人,空气中飘来一缕缕凉爽的、沁人心脾的香气。夜色虽黑,他仍能辨认出松树林和伸展得无边无际的石南树丛。这使他想起父亲书房中挂的那幅博德默的画。天空浓云密布,但星星依然透过夜晚的层云闪烁着。他到达松丹特教堂院子时天色尚早,听得见远处黑黝黝的玉米苗地里云雀在婉转歌唱。
每日清晨,温森特天不亮就起身读《圣经》。五时左右,太阳刚刚露面,他走到窗前俯瞰下面的海军造船厂,观看成群结队的工人走进厂门,那是长长一行参差不齐的黑影。小汽船在须德海上往来如梭。从造船厂过去,远处一个小村落附近,褐色的帆船疾驶而过。
他们在友好的气氛中默默无言地走着,风把他们喷吐的烟雾吹向身后。“你永远不可能总是对任何事情都做到确有把握。你所能做到的就是用你的勇气和力量去做你认为是正确的事。结果也许会证明你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然而至少你是去做了,这才是重要的。我们应当按照理智的最佳指令行事,然后任凭上帝对它的价值做出最终的判断。如果你此刻已经决定要以一种或另外一种方式为我们的造物主服务,那么,这个信念就是指引你今后行动的唯一指南。不要胆怯,要相信你的信念。”曼德斯说。
次日,薄暮初降,温森特伫立窗前,望着下面的造船厂。一条栽着白杨树的林阴小路,苗条挺拔的树干伸展出纤细的枝丫,在傍晚灰色天空的衬托下愈发显得秀美。